说说卫青、霍去病这两个牛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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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说卫青、霍去病之前,先说说李广。
李广是汉武帝时的著名将领,绰号飞将军,历任边关七郡太守,长期在北方边疆和匈奴人打仗。有个成语“李广难封”,多少有点为李广鸣不平的意思,因为李广虽然多年辛苦征战,最终战死沙场,却一直没有被封侯——难封。相比之下,卫青、霍去病这些年轻的外戚,年纪轻轻却官运亨通,一路封侯拜将。
关于李广为什么难封,有几种说法。
有人认为,汉武帝就是重用卫青、霍去病这样的外戚。这二位,一位是皇后的弟弟,一位是皇后的外甥。李广啥也不是,当然升官无门,晋升无望,打仗再玩儿命,也白搭。
其实,李广并非啥也不是。相反,李广出身显赫,是将门之后。其祖上是秦国名将李信。后来,他家世代都出武将。秦汉时期,门第出身非常重要。李广有这样的出身,就是“赢在起跑线上”。事实上,正因为李广出身名门,司马迁才对他青眼有加,在《史记》用了不少篇幅来写他——这待遇,自古以来能有几人啊。
但是,就算司马迁特别青睐李广,连李广把石头看作老虎,一箭射进石头这种传说都不厌其烦地写进史书,也没怎么写李广的军功——李广的军功是在泛善可陈,拿不出手啊。
所以,“李广难封”的另一种解释就是李广没什么军功,所以才难封。
没有军功,也分不同原因。有的将领,指挥能力很强,也勇敢善战,但就是运气不好,立不了功。有的将领则因为贪生怕死或者能力低下而没有军功。李广是哪一种呢?
按《史记》的记载,李广似乎属于前者。他在边关,一生和匈奴打了大小七十多仗,打得匈奴人不敢来犯,可谓劳苦功高。李广的声望很高,所以才有“飞将军”的绰号。后世还有“但使龙城飞将在,不教胡马度阴山”的诗句。
其实,“李广难封”的原因既不是因为李广运气不好,也不是因为李广贪生怕死能力低下。分析这个问题,要从当时汉匈之间的大格局入手。
汉初,高祖刘邦在白登山被匈奴人围困七天,危在旦夕,后来总算活着回到了中原。经此一役,汉朝再也不敢小看匈奴了。从那以后,汉朝极力避免和匈奴开战,转而采用和亲政策。
和亲,可不仅仅是把公主嫁给匈奴人,还得“陪嫁”大量财物,和后世宋朝对辽、金的“岁贡”差不多。总之就是破财免灾,宁可花钱,也不打仗。
在此期间,汉朝和匈奴还约定:长城以内,归汉朝;长城以外,归匈奴。两国是兄弟关系,彼此尊重“领土主权”。
这种关系,今天我们看来,是正常的两国关系,但在汉朝人尤其是汉朝皇帝看来,其实是暗气暗憋的。按照儒家观念,皇帝是天下之主。天无二日国无二主。匈奴又是如同禽兽的野蛮人。堂堂大汉王朝,和蛮夷平起平坐称兄道弟,是可忍孰不可忍。但没办法,当时实力不足,白登山之围记忆犹新,不敢和匈奴人打仗,只能“戒急用忍”。
刘邦去世以后,匈奴单于给吕后写了封信,说您单身我光棍,您干脆嫁给我算了。吕后大怒,要发兵打匈奴。大臣们商议来商议去,还是觉得不可行,打不过。吕后只好忍气吞声,回信婉拒。
其实这事多少是个误会。收继婚是草原游牧民族的传统习惯。哥哥死了,嫂子嫁给小叔子,对草原游牧民族来说,是正常操作。汉朝匈奴既然是兄弟关系,刘邦死了,吕后嫁给单于这个“塞外兄弟”,在匈奴人看来,很正常嘛。
单于给吕后的这封信,可能有点轻佻,但并不是汉人想象中那么大的挑衅。事实上,后来有人告诉单于,两地习惯大不同。你这信写得太侮辱人了。单于赶紧派使者道歉,“未尝闻中国礼义,陛下幸而赦之。”可见并非故意侮辱。
其实,这事的大背景在于,单于也担心汉朝因此兴兵来打他。当时汉朝、匈奴两方都不想再启战端,因为两边都觉得打不起。白登山之围后,两国之间维持了很长时间的相对和平。汉朝得到和平,匈奴通过和亲得到中原的财物。对这种状况,双方都能大致接受。
但是,汉匈之间的和平只是相对的,也就是说只是没有大规模的军事战争。由于游牧经济固有的依赖性,他们必须从中原得到物资“支援”。和亲、边关互市能解决一部分,但不能完全解决。匈奴人的南下劫掠,还是时不时会发生。
而且,匈奴帝国虽然不再是分散的部落,有了国家的形态,但他们国家的整合度比中原要低很多。就算单于无意南下劫掠,他也不能完全约束其他人。因此,汉文帝时期,其实是匈奴边患比较频繁的时期。“大战不多,小战不少”。尤其是公元前166年以后,匈奴人南下劫掠的频率越来越高。云中、辽东每年都有上万人遇害。
可见,同时送去大量财物的和亲和边关互市,都不能彻底解决匈奴南下劫掠的问题。也就是说,赔款和自由贸易,都不能解决安全问题。要想真正解决安全问题,还是要靠狠狠打击乃至消灭敌人。别人“不敢”比别人“不愿意”要可靠得多。
汉武帝就是这么想的。
公元前141年,汉武帝登基。这个年轻的皇帝,心中牢牢记着大汉王朝建立以来受到的匈奴人的欺辱。他决心改变“和亲花钱保平安”的路线,改为痛击匈奴,一雪前耻。
卫青、霍去病大显身手的时代,终于到来了。
公元前129年,汉武帝派出四路大军攻击匈奴。卫青、李广是其中的两路。卫青直捣龙城,斩首七百余具,大胜而还。另外两路,一路没遇到敌人,白跑一趟。另一路损失骑兵七千多。李广呢,遭遇匈奴大军,全军覆没。李广成了俘虏,好在他找机会逃回来了。
此后,卫青、霍去病两位年轻的小将,接连出击攻打匈奴,连战连胜,战果辉煌。大的战役一共有三次,分别是:漠南之战、河西之战、漠北决战。
三大战役的详细内容,很多书里都有。篇幅所限,这里就不详细展开说了。概括来说就是,漠南之战,开始了汉朝的战略大反击;河西之战,汉朝控制了河西地区,断了匈奴的“右臂”,也就切断了匈奴和西域各国的联系。匈奴人哀叹:亡我祁连山,使我六畜不蕃息;失我焉支山,使我妇女无颜色;漠北决战,则给了匈奴毁灭性的打击。匈奴主力被歼灭,不得不逃到更加荒凉苦寒的大漠以北。
漠北之战中,霍去病在打了胜仗以后,在狼居胥山举行了封礼,被称为“封狼居胥”。狼居胥山是今天蒙古国的肯特山。“封狼居胥”这个词后来成了汉人对外征战至高军事荣誉的代名词。
李广则在漠北之战中迷了路,没有赶上和匈奴人作战。虽然活着返回营地,但因为朝廷追责而自杀。
那么,问题来了。卫青霍去病两位年轻的小将,攻打匈奴,势如破竹。据统计,前后十多年中斩杀匈奴约18万余人。而老将李广,不是被俘,就是迷路,几乎寸功未立。这是为什么呢?
原来,文帝景帝时期,因为对匈奴采用和亲政策,力求避战。所以,在边关地区的军事方针是防御性的,主要是依托边关要塞死守,阻拦南下劫掠的匈奴人。李广就是这种军事方针的代表人物。
李广虽然在边关和匈奴人打了大小七十多仗,打得匈奴人不敢来犯,但也只是“不敢来犯”而已。李广也不敢主动出击去打匈奴人。李广的军事能力很强,但只限于防御作战。
这种军事方针符合文帝景帝时期的大战略,没问题。但是,到了武帝,大战略变了。汉朝要主动出击攻击匈奴了。单纯的防御战,不够了。
汉武帝意识到,防御只能遏制匈奴人的劫掠,但太被动,仅凭防御是无法消灭匈奴人的。而不消灭匈奴人,就不能彻底解决边患。汉文帝时期的“大战不多,小战不少”的情况已经充分证明了这一点。
汉军必须出动出击,深入草原,追着匈奴人打。他们逃到哪里,汉军就追到哪里。追到以后,集中优势兵力,彻底消灭匈奴人。这是汉武帝要打的战争。
而要想深入草原,追着匈奴人打,对汉朝来说,最大的困难是军马匮乏。文帝景帝不敢和匈奴人开战,军马缺乏是主要原因。为此,武帝推出很多政策,投入大量资源,鼓励养马。到卫青霍去病准备出征时,汉朝已经积累了大量军马,也就有了大量骑兵。
有了骑兵,再加上中原提供的其他各种装备,比如质量好得多的铁兵器,卫青、霍去病采取了李广这些老一辈军人想都不敢想的战法,那就是率领骑兵部队,大胆深入草原,一路劫掠遇到的游牧民众,尽量就地解决给养问题,同时到处寻找匈奴军主力,以求决战。步兵、战车主要担负后勤任务。换句话说,汉军把自己变成了和匈奴人一样的骑兵,并且装备、武器更强。
汉军的这种新战法,大大出乎匈奴人的意料。匈奴人已经习惯于利用骑兵优势,迅速摆脱汉军,抢了就跑的打法。现在,骑马跑出很远了,以为汉军已经被远远甩在远方了,刚要休息,突然喊杀声四起,汉军骑兵从天而降。卫青霍去病就是这样痛斩大量匈奴人的。
李广则完全没能跟上这种新战法。他多年防御边关积累的军事经验,在新战法中几乎无用。在孤军深入、直捣敌营的作战中,李广表现出各种“不适应”。他老了,跟不上卫青霍去病这些生气勃勃的年轻人,过去的经历经验越多,各种思想包袱越多,不敢放手主动攻击匈奴人,仍然是过去防御战时小心翼翼、稳字当头的战法。
李广不是运气不好,他是被新时代抛弃了。即使重头再来,他“难封”的结局不会有什么不同,除非汉武帝没有改变大战略。
显然,卫青霍去病这种战法,汉军自己的损失也必然巨大。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,大军千里迢迢穿越草原,就算不打仗,一路上也会有很多战损。漠北之战,卫青虽然大获全胜,痛击匈奴人,但回来后却并未受封进爵,原因就是因为那场仗,汉军也损失惨重。
实际上,卫青霍去病这种新战法,就是和匈奴比拼综合国力,而综合国力,显然汉朝要强大得多。匈奴根本拼不起。不过,虽然压倒了匈奴,汉朝自己也元气大伤。到武帝后期,海内“户口减半”,汉朝消耗太大,不但无力继续攻击匈奴,国内还一度出现了政治危机。
虽然如此,武帝的大战略基本上实现了。经过汉军一次次痛击,匈奴人损失惨重,“肥的拖瘦、瘦的拖死”。逃到漠北以后,匈奴人的生活条件更加艰苦,而且远离农耕区,来自农耕区的“支援”也成了泡影。匈奴内部很快发生内乱。
到了汉宣帝时期,呼韩邪单于率众归附汉朝。汉朝再也不必和夷狄匈奴称兄道弟了。以汉朝为中心的朝贡体制建立了起来。文帝景帝时困扰汉朝的边患也基本解决了。汉武帝栽树,汉宣帝乘凉。
卫青霍去病这两位年轻小将,适时而生,以年轻人特有的无畏和闯荡精神,敢为天下先,打破既有框架,开创出全新的战法,立下不世之功,堪称一代人杰。
那段历史是中华民族的青春岁月。虽然必然伴随着痛苦、死亡、悲伤和恐惧,但毕竟占据主流的是英勇、豪迈、奔放和大无畏。他们不但奠定了大汉王朝的基业,也开创出光辉灿烂的中华文明。